第二十七章 飞来山:夜归(3/4)
耳畔猫儿的叫声也越来越轻、越来越远。烛光前。
李长安神情凝重。
案台上摆着一张绘制了小半的黄符。
他深吸一口气,静心凝神,笔裹朱砂,仿佛有千钧之重,缓缓落笔。
他
不。
他
笔下的灵符,可不是寻常的破煞诛邪、镇宅惊之符,而是雷符。
但是煌煌九天雷府神威,可容区区不容阳世的阴魂么
没写下完整的一笔,空气中电光跃起。
噼啪一响。
“嗷”
龇牙咧嘴的是李长安,嚎叫却不是他。
大黑猫闯进屋来,浑身毛皮狼藉,凄厉叫唤。
夜色已深。
街巷间的雾气反倒散去许多。
洒落的酪浆已浸入泥地,只余一片带着膻味儿的白。
李长安俯身细查,地面上残留的阴冷灵气刺得他手掌
他起身紧了紧身上蓑衣。
又拾起灯笼,捻指取出灯芯,用符绕了一圈,而后轻轻一呵。
橙黄如蚕茧的火焰顿时变作浅绿色,并飘散出点点萤火,逆风向北。
李长安便将灯芯放回灯笼。
提灯寻光而去。
古人以“蒿里”借指幽冥,固然说的是泰山之南的死者葬所,却也未曾没有蒿草丛高高没人、连绵成林,凡人误入其中有如隔世之意。
李长安前方便是一边茫茫蒿草。
似钱唐这样的大城市,城边有如此一大片高草丛是十分古怪的事,概因市面上薪柴昂贵,除却人家的茶园、果园、林园,草木大都被砍伐一空,城边边通常比和尚的脑门还干净。
而此处蒿草幸免的原因倒也简单。
李长安抬头远眺。
雾气至此散,夜空寥廓,一轮孤月高高照住山丘。
此地是飞来山,传言中厉鬼啸聚之所。
荧光指向前方。
李长安不假思索投入荒草丛中。
蒿草枝连枝、叶连叶,好似汇成了一片海将人淹没。
当你跳起来,目光越过蒿草,总能
李长安停了下来。
侧耳倾听。
夜风拂过草丛,密密的枝叶摇晃窸窣作响,细细听,风声中却
“他为何停下”
“哎呀,莫不是
“好饿,让我吃了他。”
“他也是鬼,不能吃”
李长安放下灯笼,双手捧起往里轻轻一呵,随后,有纸鸟无声无息自蓑衣下滑出,投入草丛深处。
与之同时,风中的争吵也越
随着。
“管他是人是鬼”
高草深处传来大片草茎压倒的声响,有东西轰隆隆猪突而来。
李长安并指作诀。
“疾。”
金光乍现。
伴着“哎呦”一声,轰隆声戛然而止。
道士并不搭理,继续掐诀用咒。
惊呼与痛呼一时不绝于耳。
不多时,再侧耳听。
风声便只是风声,再无其他。
他拾起灯笼,继续往前。
不过十余步,已然走出蒿草丛,前方见得一条由碎石块铺就的山路。
沿路上山,山间越
非是月光不够明朗,而是弯曲的山路旁,那些树根盘绕处,那些怪立的石缝间,总是潜伏着比别处更浓稠的阴影。
每待李长安靠近,这些阴影便
不消追上去查看,道士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。
钱唐三害之一的没影贼,不大多是从飞来山潜入城中作祟的恶鬼么
孤魂野鬼,不必
继续登山向上。
咦
忽然停驻。
前方的山腰上竟有一间道观。
道观理所当然的残破,山门已整个倾塌不见残骸,院墙则与杂草、花藤共生,远远难以辨认,那究竟是一道墙垣,还是一丛灌木。
倾颓若此,但“门”前的野草却教它处更为低矮稀疏,显然时时有人走动。
进入观中。
便先教人悚然一惊。
庭中或站或立或仰躺或据坐,无声无息挤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
但抵近看,原来全是雕塑。
佛陀、夜叉、仙人、鬼神乃至于各种民间野神、夷教番神,不分中外敌我齐聚于此,都是遗弃日久,饱受风雨,以致颜料褪色、泥壳剥落、肢体残缺。
其中颜色最新的是一组胡乱堆
进院时,李长安已有猜想,见着这童子像,已然可以笃定,这间道观应是钱唐的敬神庄既安置废弃神像的场所。
遗弃的神与无祭的孤魂倒也算相得